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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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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

住在驛館的日子實在不愁寂寞,除去每日必會碰面的他國使臣之外,天祈同州的官員亦有不少慕名前來拜謁,墨離對此應付起來游刃有餘,寧天歌全程陪同亦禮數周全。

只是東陵安王前來為天祈皇帝祝壽,竟空手而來,身邊也只帶著一名隨行主簿,這未免讓人頗多猜測,暗地裏流言四起。

有人說,東陵何時落魄成這般模樣了,拮據到連份壽禮都拿不出,親王出使也沒些個隨從官員,寒酸至極。

也有人說,許是東陵備下什麽大禮也未定,只不過安王未曾拿出來,如此低調前來不過是不想引起他人註意。

這些流言傳入墨離與寧天歌耳中,兩人不過一笑置之。

近日,西宛的使臣也到了,簡晏並未親自前來,只派了幾名一品大員,據說政務繁忙,抽不開身。

桑月離天祈最近,使節卻遲遲未到,無法確定誰會出使這一趟。

在墨離與寧天歌意料之中的,是在他們入住驛館後第四日,太子趙匡的來訪。

於公,他作為太子,到驛館與眾使臣見面那是禮節。

於私,他是墨承的合作者,在屢次暗殺未果的情況下,他親自來看看這名難捉的漏網之魚更是必須,他想知道這個原先只是墨承的對手,如今已經發展成他的敵手的人,到底有何特別之處。

更重要的,他想來摸摸底,探探虛實,看看對方是否已察覺到什麽,有沒有將懷疑的矛頭指向自己。

然而墨離的表現完美到無懈可擊,最終令他心裏的石頭落了地,一身輕松地離去。

同時在他們意料之中的,還有二皇子趙煥的到訪,在趙匡來過之後的第二日,趙煥敲開了墨離的房門。

當時趙煥摒退了隨從,看樣子是打算與墨離進行密談,寧天歌十分識時務地退了出來,候在外面。

將近兩個時辰之後,墨離才將趙煥送了出來,開門時,兩人把臂言歡,姿態親密,儼然已是多年老友。

目送趙煥遠去,墨離唇邊的笑容便多了絲譏諷之意,寧天歌微一挑眉,越過他走入房內。

榻上小幾茶香徐裊,自精巧的茶壺裏飄逸而出,而兩只茶盞中的茶水卻幾乎未曾動過一口,早已冷卻。

房門被合上,墨離徐步踱入,望著那兩盞茶無聲一笑。

“恭喜殿下多了一位同盟。”寧天歌在茶托中取過一只幹凈茶盞,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
“同盟。”墨離笑了笑,拿起趙煥的那盞茶,放在指尖旋轉半周,隨手潑了出去。

茶水迅速滲入深紅織錦地毯,洇出一灘發黑的水漬,他勾著唇角淡淡道:“暫且算是同盟吧。”

“暫且?”寧天歌把玩著手中青瓷描金茶盞,“此話怎講?”

墨離從袖中抽出幾張折疊在一起的素箋遞給她,“你先看看這個。”

寧天歌接過,展開來一看,一抹淡笑自唇邊泛起。

“我與你的畫像,還有趙匡親筆所書的諭令,白紙黑字將下令行刺一事寫得清清楚楚,上面的太子徽記亦真實無虞,確實是份難得的好證據。”寧天歌緩緩將紙疊起,“看來,這趙煥想對趙匡下手果然不是一天兩天了,連我們都想利用上。”

“他想讓我利用這次機會幫他拉趙匡落馬,他則幫我揭發趙匡與墨承暗中勾結意圖殺我之事。”墨離懶懶地靠著松軟的靠枕,輕闔了雙眸,“趙匡與墨承的處境相似,而我則與他的相似,他來找我,確實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,沒有找錯人。”

“他倒是打的好算盤。”寧天歌輕嗤一聲,“你幫他扳倒了趙匡,他成了那個最大的受惠者,而你雖報了這行刺之仇,但對天祈皇帝來說,他不管自己兒子是否要殺你,只會認為是你這個外人插手了他兩個兒子之間的爭鬥,惱恨你與趙煥聯手傷害趙匡,惡人的名頭難免落在你頭上,趙煥的過錯反倒顯得沒那麽重要了。”

“嗯,有理。”墨離支著額,找了個舒適的姿勢,躺得越發懶散,“繼續。”

寧天歌看了他一眼,這男人明明什麽都清楚,還非得聽她說一遍。

不過說說也好,萬一彼此都有疏漏之處,也好互相提點。

“再者,他手中掌握的關於趙匡與墨承相互勾結的證據若是充分還好,若是不充分,你非但在這裏落不著好,連墨承聽到風聲之後,亦會在你父皇面前參你一本,更有可能給你潑臟水,反誣陷你與趙煥勾連,這個罪名卻是擔不起。”

“沒錯。”墨離緩緩睜眸,“不過,這件事總不能這麽算了的,該清的帳還是要清,至於怎麽清,則得由我自己來定。”

“這就是你所說的‘算’是同盟的意思了。”寧天歌一笑,還待說什麽,忽聽得外面一陣喧嘩。

墨離擡開推開窗子,卻見樓下驛館大門外一隊車馬陸續停下,中間一輛馬車裝飾得極盡奢華,車馬最前方,一面金色王旗高懸,上書一個鬥大黑字,“成”。

桑月,成王。

蘇嶼果然沒能來,來的是其皇叔,同時亦是攝政王的成王。

這麽說,這輛馬車內坐著的定是成王了。

驛丞聽到通報連忙迎了出去,朝著那馬車拱手抱拳,“恭迎成王爺。”

那隊車馬其他人都已下馬的下馬,下車的下車,唯獨成王所坐的那輛馬車沒有動靜。

時間一長,驛丞便有些冒汗,尷尬地立在那裏,雙手還做著抱拳的模樣,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。

“恭請王爺移駕。”隨成王前來的諸名侍衛與官員已排成一列,齊齊躬身行禮,頗具陣勢,引得行人紛紛側目止步。

這時,才聞得裏面“嗯”了一聲,侍從立即上前打簾,片刻一人從裏面走出,紫金束冠,紫金蟒袍,鬢角略有灰白,身材高大魁梧,相貌威嚴,正是桑月成王。

但見成王虎目四下一掃,在驛丞臉上稍作停頓,驛丞忙陪上笑臉,成王卻已面無表情地轉向別處,驛丞更為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才能應對,只能呵呵幹笑幾聲。

成王步下車駕,邁著四方大步走入驛館,驛丞急走幾步在前引路,館內其他官員亦各自忙碌著安排這些來使,一時熱鬧非凡。

“都說成王架子大,果然名不虛傳。”樓上,寧天歌微哂。

“身為攝政王,當然得有一定的排場方能顯得其身份的尊貴。”墨離明著看似肯定,實則暗嘲,“有這樣一名叔父在,蘇嶼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。”“成王此人老謀深算,攝政王之位未必能滿足得了他,蘇嶼當然鬥他不過。”寧天歌望著底下那些對成王畢恭畢敬的眾人,頗有所感道,“不過,作為一國掌權者的角度來說,蘇嶼的個性確實不大合適。”

“蘇嶼若果真性子淡泊,志不在帝位,那個位子倒反而束縛了他。”

“也未必。”她收回視線,啜了口茶,看著茶盞裏淡金色的茶水,“在其位,謀其政,他身為桑月唯一的皇子,有其不可推卸的職責所在,坐上那個位子,自會有所擔當。”

“即使擔當,必也痛苦。”

“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。”寧天歌笑睇他一眼,事事與他唱反調的感覺還不錯。

“好好好,我非魚,不知蘇嶼那條魚之樂。”墨離也不與她爭,忽而燦爛一笑,湊了過來,“那我眼前這條魚呢,你的樂又是什麽?”

他滿臉不經意的笑,眸子卻極為認真,那鏡湖中央的湖水流動著幾許瀲灩波光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
眼前的女子一身男子裝束,臉上是他最為熟悉的妝容,玉簪束發,臉色蒼白,唯有那雙眼睛沈穩而生動,他深深望進她的眸底,仿佛又湧現出當初她以這樣的面容與他初見於禦書房前的情景。

那時,他不時試探,只為求證他的懷疑,並以此作為威脅她的籌碼。

而她,則時時防備,處處小心,不漏半點破綻,若非他刻意留意,恐怕也難以發現。

如今,兩人一步步走到現在,關系卻又非常微妙。

既是盟友,卻又不象盟友那樣簡單;既是朋友,又不象朋友那樣單純;若說是對手,兩人沒有直接利益沖突,在生死關頭不惜以命相護,相隨;若說是男女之間的那種關系,她又刻意保持了距離,兩人之間仿佛隔了一道跨越不過去的墻。

“我?”寧天歌想了想,搖頭,“我沒什麽可樂的。”

“人活在世,總有值得一樂之事。”墨離不認同的一笑,正待再問,門上傳來叩門聲。

“篤篤——篤——”

這樣的聲音是約定好的暗號,是李正來了。

兩人對視一眼,這個時候來,想是有什麽消息了。

“進來。”墨離靠了回去。

門被推開,果然見李正大踏步走了進來,神情嚴峻中帶著絲焦慮,進來之後迅速將門關嚴。

看到兩人,他剛要行禮,墨離已開口制止,“不必拘泥於禮,站著說話。”

“李衛長,可是有結果了。”寧天歌倒了杯茶遞給他,直截了當地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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